当我走近时,我注意到妈妈的双眼是紧闭的,她的嘴唇翕动着。那是一首由哈菲兹[5]写的诗。她低声念着这首诗,仿佛正在做祷告。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。她睁开双眼,盯着我,仿佛看到一个穿越她梦境的厉鬼。她一连盯了我几秒钟,然后从圆凳上一跃而起。她的力道太猛,凳子倒在装着茶水的托盘上,茶杯、托盘被砸得粉碎。然而她对此全然不觉。她扑在地上,扑到我跟前,双臂紧抱住我的腿。她尖声呼喊我的名字,声音极其凄厉,就像落在地上、已经粉碎的茶杯。我倒在她身边,我们紧紧相拥。她尖叫着,我静静地听着。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尖叫,但我身上还有余力尖叫的那一部分,仿佛已经结冻了。
“妈妈,妈妈,”最后我问道,“娜拉在哪里?”
那一刻,我多么想将那一刻从我的人生、我的记忆里、我的视网膜上删除。妈妈不解地看着我,她认定我知道娜拉在哪里,她认定娜拉是安全的。这个问号变为惊吓,最后成为纯粹的恐惧,她倒在我身旁的地面上,身体缩成球状,失声尖叫。这次她呼喊的是个新的名字,是自己最小的女儿的名字。我当下真想躺在她身边,贴近她,从她作为一个母亲所特有的壮硕身躯上分到一点慰藉,可是我害怕她会当场死在那里。她的心已经碎裂,随时会停止。她困难地呼吸。我心想:是我杀了她。我冲进家里,打电话叫救护车。他们将妈妈抬到衬垫上,姬塔和梅瓦希则跟着上了救护车。我的姐姐们没有看我。她们都不愿意看到我。